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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回 九重城阙微茫外 一...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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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辛树道:“二十九点,你输了!”伸手拿起那第六粒骰子。夹在拇指和中指间一捏,喀的一声,骰子碎裂,流出少些水银,散上桌面,登时化为千百粒细圆珠,四下转动。归钟拍手道:“好玩,好玩!这是什么工具?又像是水,又像是银子。”韦小宝见他拆穿了骰子中灌水银的偏差,也不能再跟他辩说吹气的事了,假作惊异,说道:“原来骰子里放有水银。老爷子,你可教了晚辈一个乖。骰子是牛骨做的,我今日才知水银是从牛骨头里生出来的,从前还道是银子加水调成的呢。黄牛会种田,又会造水银,了不起,了不起!”归二娘不去剖析他乱说八道,说道:“大伙儿再没话说了罢?韦兄弟,皇宫里的情形,请你详细说来。”韦小宝眼望师父。陈近南点颔首道:“天意如此,你老老实实的向二位前辈说罢。”他明知这徒弟甚是狡狯,待别加上“老老实实”四字。韦小宝心念一转,已有了主意,说道:“既然输了,赌帐自然是不能赖的。大丈夫偷抢诱骗,都没什么,赌帐却不行不还。皇宫里的屋子太多,说也说不明确。我去画张图出来。徐三哥、钱年迈,请你们陪客人,我去绘图。”向众人拱拱手,转身出厅,走进书房。这伯爵府是康亲王所赠,书房中图书满壁,桌几间笔砚列陈,韦小宝怕赌钱坏了运气,书输二字同音,这“输房”通常是半步也不踏进来的。这时间来到案前坐下,喝一声:“磨墨!”早有亲随上来侍候。

伯爵大人从不执笔写字,那亲随心中纳罕,脸上钦佩,当下奋起精神,在一方王羲之当年所用的蟠龙紫石古砚中加上清水,取过一锭褚遂良用剩的唐朝松烟香墨,安腕运指,屏息凝气,磨了一砚浓墨,再从笔筒中取出一枝赵孟?”定造的湖州银镶斑竹极品羊毫笔,铺开了一张宋徽宗敕制的金花玉版笺,点起了一炉卫夫人写字时所焚的龙脑温麝香,恭候伯爵大人挥毫。这架子摆将出来,有分教:

钟王欧褚颜柳赵皆惭不及韦小宝韦小宝掌成虎爪之形,指运擒拿之力,一把抓起笔杆,饱饱的蘸上了墨,忽地拍的一声轻响,一大滴墨汁从笔尖上掉将下来,落在纸上,登时将一张金花玉版笺玷污了。那亲随心想:“原来伯爵大人不是写字,是要学梁楷泼墨作画。”却见他在墨点左侧一笔直下,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树干,又在树干左侧轻轻一点,既似北宗李思训的斧劈皴,又似南宗王摩洁的披麻皴,实集南北二宗之所长。这亲随常在书房伺候,肚子里倒也有几两墨水,正赞叹间,忽听伯爵大人言道:“我这个‘小’字,写得好欠好?”那亲随吓了一跳,这才知伯爵大人写了个“小”字,忙连声赞好,说道:“大人的书法,笔顺自右至左,别创一格,天纵奇才。”韦小宝道:“你去传张提督进来。”那亲随允许了出去,寻思:“不知伯爵大人下面写一个什么字。”可是他便猜上一万次,却也决计猜不中。原来韦小宝在“小”字之下,画了个圆圈。在圆圈之下,画了一条既似硬柴,又似扁担的一横,再画一条蚯蚓,穿过扁担。这蚯蚓穿扁担,乃是一个“子”字。三个字串起来,是康熙的名字“小玄子”。“玄”字不会写,画个圆圈取代。想当日他在清凉寺中为僧,康熙曾绘图传旨,韦小宝欣慕德化,恭效圣行,今日事势紧迫,便绘图上奏。写了小玄子的名字后,再画一剑,剑尖直刺入圆圈。这一把刀不似刀,剑不像剑之物,只画得他满头是汗,刚刚画好,张勇已到。韦小宝折好金花玉版笺,套入封套,密密封好,交给张勇,低声道:“张提督,这道要紧奏章,你连忙送进宫去呈给皇上。你只须说是我的密奏,侍卫太监便会连忙给你通报。”张勇允许了,双手接过,正要放入怀内,听得书房外两名亲兵齐声喝问:“什么人?”房门砰的一声推开,闯进三小我私家来,正是归氏匹俦和归钟。

归二娘一眼见到张勇手中奏章,夹手抢过,厉声问韦小宝:“你去向鞑子天子密告?”韦小宝惊得呆了,只道:“不……不是……不是……”归二娘撕开封套,抽出纸笺,见了笺上的离奇图形,愕然道:“你看!”交给归辛树,问韦小宝道:“这是什么?”韦小宝道:“我付托他去厨房,去做……做……做谁人汤团,请客人们吃,要小团子不要大团子,团子上要刻花。他……他弄不明确,我就画给他看。”归辛树和归二娘都点了颔首,神色顿和,这纸笺上所画的,果真是用刀在小团子上刻花,绝非向天子密告。韦小宝向张勇挥手道:“快去,快去!”张勇转身出书房。韦小宝道:“要多多的预备,多派人手,赶着办!各人马上要吃,这可是性命交关的事,片晌也延误不得。”张勇又在门口允许了一声。归二娘道:“点心的事,不用忙。韦兄弟,你画的皇宫舆图呢?”韦小宝取过一气玉版笺,铺在桌上,将笔交向归二娘,说道:“我画来画去画欠好,我来说,请你来画。”归二娘接过笔,坐了下来,道:“好,你说罢。”

韦小宝心想这也不必相瞒,于是从午门说起,向北到金水桥。折而向西,过弘义阁,经太和、中和、保和三大殿,经隆宗门到御膳房,这是韦小宝身世之所;由此向东,经乾清门至乾清宫、交泰殿、坤宁宫、御花园、钦安殿:从御膳房向北是南库、养心殿、永寿宫、翊坤宫、体和殿、储秀宫、丽景轩、漱芳斋、重华宫。由此向南是咸福宫、长春宫、体元殿、太极殿;向西是雨花阁、保华殿、寿安宫、英华殿:再向南是西三所、寿康宫、慈宁宫、慈宁花园、武英殿:出武英门过桥向东,过熙和门,又回到午门,这是紫禁城的西半部。归氏匹俦听他说了半天,还只皇宫的西半部,宫殿阁楼已记不胜记,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。归二娘挨次将宫殿和门户的名称记下。韦小宝又把东半部各处宫殿门户说了,幸亏他记心甚好,通常在皇宫随处游玩,极是熟悉。归二娘写了良久,才将皇宫内九堂四十八处的方位写完。她搁下笔嘘了口吻,微笑道:“难为韦兄弟记得这般明确,可多谢你了。”她听韦小宝将每处宫殿门户的名称方位说来,如数家珍,绝无窒滞,意料是实,他要捏杂谂撰,也没这等本事。韦小宝笑道:“这是归少爷掷骰子赢了的采头,你们不用谢我。”又道:“天子的御前侍卫,平时多数在东华门旁的銮舆卫一带侍候,不外眼下跟吴三桂接触,鞑子天子一定严加警备,想来禁城四十八处之中,随处有侍卫守御了。”心想:“我先安上一句,省得小玄子接到我密奏后加派卫士,这三只乌龟疑心我通风报信。”归二娘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韦小宝道:“宫里侍卫虽多,也没什么大能手,就一味人多。满洲人射箭的本事倒是很厉害的。不外三位虽然也不放在心上。”归二娘道:“多承指教。咱们就此别过。”

韦小宝道:“三位吃了团子去,才有气力服务。”走到门边,高声道:“来人哪,送点心来。”门外侍仆高声允许。归二娘道:“不用了。”携着儿子的手,和归辛树并肩出了书房。匹俦二人均想:“你在这刻花团子之中,多数又做了什么手脚。团子又何须刻花?上了一次当,可不能上第二次。”他三人在韦小宝府中,自始至终,连清茶也没喝上半口。韦小宝送到门口,拱手而别,说道:“晚辈眼望喜报至,耳听好消息。”归辛树伸手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头上一掌,登时石屑纷飞,嘿嘿冷笑,扬长而去。韦小宝呆了片晌,心想:“这一掌倘若打在老子头上,滋味可大大的差劲。他是向我警告,不行坏他们大事,否则就是这么一掌。”伸手也是在狮子头上一掌,“啊”的一声,跳了起来,手掌心好不疼痛。石狮头顶原来甚是平滑,但给归辛树适才一掌拍崩了不少石片,已变得尖角嶙嶙。韦小宝提起手来,在灯笼下一看,幸好没刺出血。

他回到东厅,只见陈近南等正在饮酒。他见告师父,已将紫禁城中详情说与归氏匹俦知道,适才送了三人出去。陈近南点了颔首,叹道:“归氏匹俦就算能刺杀鞑子天子,只怕也回不来了。”群雄默默饮酒,各想心事,偶然有人说上一两句,也没旁人接口。过了泰半个时辰,门外有人说道:“启禀爵爷,张提督有事求见。”韦小宝心中一喜,说道:“深更半夜的,有什么要紧事了。你就说我已经睡了,有事明天再说。”那人应道:“是。”陈近南低声道:“或许是皇宫里有消息,你去问问。”韦小宝允许了,来到大厅,只见赵良栋、王进宝、孙思克三人站在大厅上,神色间甚是惊惶,却不见张勇。韦小宝一怔,低声问道:“张提督呢?”王进贤道:“启禀大人,张提督出了事,晕倒在府门外,已抬在那里厢房里。”韦小宝大吃一惊,问道:“怎……怎么晕倒了?”抢进厢房,只见张勇双目紧闭,脸色苍白,胸口升沉不已。韦小宝叫道:“张提督,你怎么了?”张勇徐徐睁眼,道:“卑……卑……”双眼一翻,又晕了已往。韦小宝忙伸手到他怀中,摸了自己那道奏章出来,抽出纸笺,果是自己“落笔如云烟”的书画双绝,禁不住悄悄叫苦。孙思克道:“适才巡夜的兵丁前来禀报,府门外数百步的路边,有名军官晕倒在地,有人已往一瞧,认出是张提督,这才抬回来。张提督后脑撞出的血都已结了冰,看来晕倒已有不少时候。”韦小宝寻思:“他晕倒已久,奏章又未送出,定是一出府门便遭了辣手,岂非这三只乌龟派人在府门外匿伏,怕我遣人向天子密告,因此向张提督下手?”心下焦虑万分。这时张勇又悠悠醒转。王进宝忙提过酒壶,让他喝了几口烧酒,孙思克和赵良栋划分用烧酒在他两只手掌上摩擦。张勇精神稍振,说道:“卑职活该,走出府门……还没……几百步,突然间胸口……胸口痛如刀割,再……再挨得几步,眼前登时黑了,没……没能办大人交接的事,卑职连忙……连忙便去……”说着支撑着便要起身。

韦小宝忙道:“张年迈请躺着休息。这件事请他们三位去办也是一样。”将奏章交给王进宝,命他和赵良栋、孙思克三人带同侍卫,赶去皇宫呈递,心下焦虑:“归家三人已去了泰半个时辰,只怕小玄子已性命不保,咱们只好死马当活马医。”王进宝等三人衔命而去。张勇道:“大人书房里那老头……那老头的武功好不厉害,我走出书房之时,他在我背上……背上……咳咳……轻轻推了一把,其时也不以为怎样,那知道已受内伤,一出府门,连忙……连忙发作……误了大人的大事……”韦小宝这才恍然,原来归辛树虽见这道奏章并非密告,照旧起了疑心,暗使重手,叫张勇办不了事,见他神色忸怩,忙道:“张年迈,你放心静养,这半点也怪不得你。他妈的,这老乌龟向你暗算,咱们不能算完。”又慰藉了几句,付托亲随快煎参汤,唤医生来诊治。

他回到东厅,说道:“不是宫里的消息。张提督给归二爷打得重伤,只怕性命难保。”众人都是一惊,忙问:“怎么打伤了张提督?”韦小宝摇头道:“张提督在府外巡查,见到他们三人出府,上前盘问,归二爷就是一掌。”众人颔首,均想:“一个寻常武官,怎挨得起神拳无敌的一根小指头儿?”韦小宝好生忏悔:“倘若早知张提督遭了辣手,奏章不能先送到小玄子手里,那么宫内的情形,就决不能说得这等清楚,应当东南西北来个大抖乱才是。老子给他移山倒海,将皇极殿搬到寿安宫,重华宫搬去文华殿,让三只乌龟在皇宫里团团乱转,爬个晕头转向。”

众人枯坐期待,耳听得的笃的笃镗镗镗镗,厅外打了四更。又过一会,远处胡同中突然群犬大吠,众人手按刀柄,站起身来,侧耳倾听,群犬吠了一会,又徐徐静了下来。过得良久,一片寂静之中,隐隐听得鸡鸣,接着鸡啼声四下里响起,窗格子上隐隐现出白色。韦小宝道:“天亮啦,我去宫里探询探询。”陈近南道:“归家匹俦父子倘若不幸失手,你务须想法子援救。吴六奇年迈的事出于误会,须怪他们不得。要知道大义为重,私交为轻。他们对我们的侮慢,也不能放在心上。”韦小宝道:“师父付托,门生剖析得。只不外……只不外他们倘若已杀了小天子,门生就算拚了小命,也救他们不出了。”想到小天子这当儿多数被归家三人刺死,不禁心中一阵惆怅,登时掉下泪来,哽咽道:“只惋惜吴年迈……”乘机便哭作声来。沐剑声道:“归氏匹俦此去岂论成败,今日北京城中,定有大乱,兄弟在外面有不少朋侪,须得赶着出去部署,要各人疏散了躲避,待过了这风头再说。”陈近南道:“正是。敝会兄弟散在城内各处的也很不少,各人分头去通知,所有相识的江湖上朋侪,人人都得小心些,可别遭了祸殃。今晚酉正初刻,咱们仍在此处聚会,商议以后行止。”众人都允许了。当下先派四名天地会兄弟出去察看,待得回报四周并无异状,这才防续离府。韦小宝将要出门,恰好孙思克回来,禀称奏章已递交宫门侍卫,那侍卫的统带一听说是副总管韦大人的密奏,接了过来,连忙飞驰进去呈递。他三人在宫门外期待,直到五鼓,那统带照旧没出来。现下王进宝、赵良栋二人仍在宫门外候讯,因怕韦大人记挂,他先回来禀告。韦小宝道:“好,你照料着张提督。”忧心忡忡,命亲兵押了假太后毛东珠,坐在一乘小轿之中,进宫见驾。来到宫门,只见四下里悄无声息,十多名宫门侍卫上前请安,都笑嘻嘻的道:“副总管辛苦,这扬州地方,可好玩得紧哪。”韦小宝心中略宽,寻思:“宫里若是出了大乱子,他们定没心情来跟我说扬州什么的。”微笑着点了颔首,问道:“这些日子,大伙儿都没事罢?”一名侍卫道:“托副总管的福,上下平安,只是吴三桂老小子造反,可把皇上忙得很了,三更半夜也经常传了大臣进宫议事。”韦小宝心中又是一宽。另一名侍卫笑道:“总管大人一回京,帮着皇上处置惩罚大事,皇上就可清闲些了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你们不用捧臭脚。我从扬州带回来的工具,好兄弟们个个有份,谁也短不了。”众侍卫大喜,一齐请安致谢。韦小宝指着小轿道:“那是太后和皇上付托要捉拿的钦犯,你们瞧一瞧。”随从打开轿帘,让宫门侍卫搜检。众侍卫循例伸手入轿,查过并无凶器等违禁物事,笑道:“副总管大人这次劳绩不小,咱们又好讨升官酒喝了。”

韦小宝进得宫来,一问乾清门内班宿卫,得知皇上在养心殿召见大臣议事,从昨儿晚上议到现在,还未退朝。韦小宝一听大喜,心想:“原来皇上忙了一晚没睡,召见大臣之时,自然四下里警备得好不严紧。养心殿四下里千百盏灯笼点得明晃晃地,归家那三只乌龟又怎近得了皇上?倘若小玄子早早上床睡了觉,乌灯黑火,只怕昨晚已经糟了糕啦。可见他做天子,果真洪福齐天。幸好吴三桂这老小子接触告捷,皇上才心中着急,连夜议事。”

当下来到养心殿外,悄悄的站着伺候。他虽得康熙宠幸,但天子在和王公大臣商议军国大事,却也不敢擅自进去。等了泰半个时辰,内班宿卫开了殿门,只见康亲王杰书、明珠、索额图等一个个出来。众大臣见到韦小宝,都是微笑着拱拱手,谁也不敢说话。太监通报进去,康熙马上传见。韦小宝上殿叩头,站起身来,见康熙坐在御座之中,神采飞扬。韦小宝一阵喜欢,说道:“皇上,仆从见到你,可……可真兴奋得很了。”他担了一晚的心事,眼见康熙无恙,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。康熙笑问:“好端端的哭什么了?”韦小宝道:“仆从是喜欢得哭了。”

康熙见他真情流露,笑道:“很好,很好!吴三桂这老小子果真反了。他打了几个胜仗只道我见他怕了,不敢杀他儿子。他妈的,老子昨天已砍了吴应熊的脑壳。”韦小宝吃了一惊,“啊”的一声,道:“皇上已杀了吴应熊?”康熙道:“可不是吗?众大臣都劝我不行杀吴应熊,说什么倘若王师倒霉,还可跟吴三桂媾和,许他不削藩,永镇云南。又说什么一杀了吴应熊,吴三桂心无忌惮,越发凶狠了。呸!这些胆小鬼。”韦小宝道:“皇上英断。仆从看戏文《群英会》,周瑜和鲁肃对孙权说道,我们做臣子好投降曹操,主公却投降不得。咱们今日也是一般,他们王公大臣及跟吴三桂媾和,皇上却万万不能媾和。”康熙大喜,在桌上一拍,走下座来,说道:“小桂子,你如早来得一天,将这番原理跟众大臣分说分说,他们便不敢劝我媾和了。哼,他们投降了吴三桂,一样的做尚书将军,又吃什么亏了?”心想韦小宝虽然不学无术,却不似众大臣存了私心,只为自身企图,拉着他手,走到一张大桌之前。桌上放着一张大舆图。康熙指着舆图,说道:“我已派人率领精兵,一路由荆州赴常德扼守,一路由武昌赴岳州扼守,派了顺承郡王勒尔锦做宁南靖寇上将军,统率诸将进剿。适才我又派了刑部尚书莫洛做经略,驻守西安。吴三桂就算得了云贵四川,攻进湖南,咱们也不怕他。”韦小宝道:“皇上,你也派仆从一个差使,带兵去干吴三桂这老小子!”康熙笑了笑,摇头道:“行军接触的事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你就在宫里陪着我好了。再说,这次派出去的,都是满洲将官满洲兵,只怕他们不平你调治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。”心想:“吴三桂要天下汉人起来打鞑子。我是假满洲人,皇上自然信不外我。”康熙猜到了他心意,说道:“你对我忠心耿耿,我不是信不外你。小桂子,吴三桂的戎马厉害得很,没三年五载,甚至是七八年,是平不了他的。头上这几年,咱们非打败仗不行。这一场大战,咱们是先苦后甜,先败后胜。你爱打败仗呢,照旧打胜仗?”韦小宝道:“自然是爱打胜仗。抛盔甩甲,落荒而逃,味道欠好!”康熙笑道:“你对我忠心,我也不能让你亏损。头上这三年五载的败仗,且让别人去打。直累得吴逆精疲力尽、大局已定的时候,我再派你去打云南,亲手将这老小子抓来。你可知我的讨逆诏书中答允了什么?”韦小宝大喜,说道:“皇上恩义,真是天高地厚。”康熙笑道:“我布告天下,答允了的,哪一个抓到吴三桂的,吴三桂是什么官,就封他做什么官。小桂子,这可得瞧你的造化了。他妈的,你这副德性,可像不像平西亲王哪?哈哈,哈哈!”侧过头端相他片晌,笑道:“现今是猴儿崽子似的,半点儿也不像,过得六七年,你二十明年了,那时封个王爷,只怕就有点谱了,哈哈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平西亲王什么的大官,仆从恐怕没这个福份。不外皇上如派我做个上将军,带兵到云南去抓吴三桂,上将军威风凛凛汹汹,仆从手执丈八蛇矛,大喝一声:‘吴三桂,来将通名!’可真挺美不外了。谢天谢地,吴三桂别死得太早,仆从要亲手揪他到这里来,跪在这里向皇上叩头。”康熙笑道:“很好,很好!”随即正色道:“小桂子,咱们头上这几年的仗,那是难打得很的。打败仗没关系,却要虽败不乱。必须是上将之才,方能虽败不乱,支撑得住。你是福将,可不是勇将、名将,越发不是上将。唉,惋惜朝廷里却没什么上将。”韦小宝道:“皇上自己就是上将了。皇上已认定咱们头几年一来要输的,那么就算败,也一定不会乱。好比赌牌九,皇上做庄,头上赔他七副八副通庄,一点也不在乎。咱们资本厚,泰山石敢当,沉得住气,输了钱,只当是借给他的。到得厥后,咱们和牌对、人牌对、地牌对、天牌对、至尊宝,一副副好牌杀将出去,通吃通杀,只杀得吴三桂这老小子人仰马翻,输得干清洁净,两手空空,袋底朝天,翻出牌来,副副都是别十。”康熙哈哈大笑,心想:“朝廷里没上将,我自己就是上将,这句话倒也不错。‘虽败不乱,沉得住气’这八个字,除了我自己,朝廷里没一个将帅大臣做获得。”从御案上取过韦小宝所上的那道密奏,说道:“你说有人要行刺,要我小心提防?”韦小宝道:“正是。其时局势紧迫,仆从又让人给看住了,不能叫师爷来写奏章,只得画这一副图画儿。皇上智慧得紧,一瞧就明确了。那刺客眼睁睁瞧着,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。万岁爷洪福齐天,起义逆贼,枉费心机。”康熙道:“是怎么样的逆贼?”韦小宝道:“是吴三桂派来京城的。”康熙颔首道:“吴逆一起兵,我就加了三倍侍卫。昨晚收到你的奏章,又加了内班宿卫。”韦小宝道:“这次吴逆派来的刺客,武功着实厉害。虽然圣天子有百神呵护,咱们还须加倍小心,省得皇上受了惊吓。”突然想起一事,说道:“皇上,仆从有一件宝物背心,穿在身上,刀枪不入。仆从就脱下来,请皇上穿上了。”说着便解长袍扣子。康熙微微一笑,问道:“是鳌拜家里抄来的,是不是?”韦小宝吃了一惊,他脸皮虽然甚厚,这时出其不意,竟也难堪胀了个满脸通红,跪下说道:“仆从活该,什么也瞒不了皇上。”康熙笑道:“这件金丝背心,是在前明宫里获得的,其时鳌拜立功许多,又赴汤蹈火,身上刀枪矢石的伤受了不少,因此上摄政王赐了给他。那时候我派你去抄鳌拜的家,抄家清单上可没这件背心。”韦小宝只有嘻嘻而笑,神色尴尬。康熙笑道:“你今日要脱给我穿,足见你挺有忠爱之心。但我身在深宫,侍卫千百,谅来刺客也近不了我的身。这背心是不用了。你在外面给我服务,经常遇到凶险,这件背心,算是我今日赏给你的。这贼名儿从今起可就免了。”韦小宝又跪下谢恩,已出了一身冷汗,心想:“我偷四十二章经的事,皇上可别知道才好。”康熙道:“小桂子,你对我忠心,我是知道的。可是你做事也得规行矩步才是。你身上这件背心,日后倘若也叫人抄家抄了出来,给人隐瞒吞没了去,那可不大妙了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,是。仆从不敢。”额上汗水禁不住涔涔而下,又磕了几个头,这才站起。

康熙说道:“扬州的事,以后再回罢。”说着打了个呵欠,一晚不睡,究竟有些倦了。韦小宝道:“是。托了太后和皇上的福,谁人罪大恶极的老婊子,仆从给抓来了。”康熙一听,叫道:“快带进来,快带进来。”

韦小宝出去叫了四名传卫,将毛东珠揪进殿来,跪在康熙眼前。康熙走到她眼前,喝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毛东珠略一迟疑,抬起头来,注视着康熙。康熙见她脸色苍白,突然之间心中一阵惆怅:“这女人害死我亲生母亲,害得父皇伤心出家,使我成为无父无母之人。她又幽禁太后数年,折磨于她,世上罪大恶极之人,实无过此了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幼年失母,一直是她抚育我长大。这些年来,她待我实在颇有恩慈,就如是我亲生母亲一般。深宫之中,真正待我好的,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,尚有这个狡诈厮闹的小桂子。”心田深处,又隐隐以为:“若不是她害死了董鄂妃和董妃之子荣亲王,以父皇对董鄂妃痛爱之深,大位一定是传给荣亲王。我非但做不成天子,说不定尚有性命之忧。如此说来,这女人对我还可说是有功了。”在数年之前,康熙年岁幼小,只觉人世间最大恨事,无过于失父失母,但这些年来亲掌政事,深知大位倘若为人所夺,那就万事全休,在他心田,已觉帝皇权位比怙恃亲的慈祥为重,只是这念头虽然不能宣之于口,连心中想一下,也难免罪孽深重。毛东珠见他脸色幻化不定,叹了口吻,徐徐道:“吴三桂造反,皇上也不必太过忧急,总要保重身子。你天天早晨的茯苓燕窝汤,照旧一直在吃罢?”康熙正在入迷,听她问起,顺口答道:“是,每逃诩在吃的。”毛东珠道:“我犯的罪太大,你……亲手杀了我罢。”康熙心中一阵惆怅,摇了摇头,对韦小宝道:“你带她去慈宁宫朝见太后,说我请太后圣断发落。”韦小宝右膝一屈,应了声:“喳!”康熙招招手,道:“你去罢。”韦小宝从怀中取出葛尔丹和桑结的两道奏章来,走上两步,呈给康熙,说道:“皇上大喜。西藏和蒙古的两路戎马,都已跟吴三桂翻了脸,决意为皇上着力。”

康熙连日调兵遣将,深以蒙藏两路戎马响应吴三桂为忧,听得韦小宝这么说,禁不住惊喜交集,道:“有这等事?”展开奏章一看,更是喜出望外,挥手命侍卫先将毛东珠押出殿去,问韦小宝道:“这两件大功,你怎么办成的?他妈的,你可真是个大大的福将哪。”其时西藏、蒙古两地,军力颇强,康熙既知桑结、葛尔丹漆黑和吴三桂勾通,已部署重兵,预为之所,这时眼见两道奏章中言辞恭顺恳切,反而成为伐讨吴三桂的强助,如何不教他心花怒放?只是此事来得太过突兀,一时之间还不信是真。

韦小宝知道每逢小天子对自己口出“他妈的”,即是龙心大悦,笑嘻嘻的道:“托皇上的洪福,仆从跟他们拜了把子,桑结大喇嘛是年迈,葛尔丹王子是二哥,仆从是三弟。”康熙笑道:“你倒真神通宽大。他们帮我打吴三桂,你允许了给他们什么利益?”韦小宝笑道:“皇上圣明,知道这拜把子是装腔作势,当不得真的,他们一心一意是在向皇上讨赏。桑结是想当活佛,**活佛、班禅活佛之外,想请皇上开恩,再赏他一个桑结活佛做做。那葛尔丹王子,却是想做什么‘整个儿好’,这个仆从就不明确了。”康熙哈哈大笑,道:“整个儿好?啊,是了,他想做准噶尔汗。这两件事都不难,又不破费朝廷什么,到时候写一道敕文,盖上个御宝,派你做钦差大臣去宣读就是了。你去跟你年迈、二哥说,只要认真着力,他们心里想的事我允许就是。可不许两面三刀,嘴里说的是一套,做的又是一套,识趣行事,瞧哪一边接触占了上风,就帮哪一边。”韦小宝道:“皇上说得是。我这两个把兄,人品不怎么高明。皇上也不能全信了,总还得防着一些。皇上说过,咱们头几年要打败仗,那要防他二人非但不帮庄,反而打霉庄,尽在天门落注。”心想得把话说在头里,省得自己担的关连太大。康熙颔首道:“这话说得是。但咱们也不怕,只要他们敢打,天门、左青龙、右白虎,通吃!”韦小宝哈哈大笑,心中好生佩服,原来皇上于赌牌九一道倒也在行。(按:厥后葛尔丹和桑结划分作乱,为康熙划分平定。葛尔丹死于康熙三十六年,桑结死于康熙四十四年。)

韦小宝押了毛东珠,来到慈宁宫谒见太后。太监传出懿旨,命韦小宝带同钦犯进见。韦小宝心想:“以前我是太监,自可收支太后寝殿。现下我是大臣了,怎么还叫我进寝殿去?想来太后听得捉到了老婊子,喜欢得很了,忘了我已不是太监。”于是由四名太监押了毛东珠,一同进去。只见寝殿内阴森森地,仍与当日假太后栖身时无异。太后坐在床沿,背后床帐低垂。韦小宝跪下叩头,恭请圣安。

太后向毛东珠瞧了一眼,点了颔首,道:“你抓到了钦犯,嗯,你出去罢!”韦小宝叩头辞出,将毛东珠留在寝宫之中。他从慈宁宫出来,心下大为不满:“我抓到老婊子,立了一场大功,可是太后似乎一点也不欢喜,连半句赞美的话也没有。他奶奶的,谁住在慈宁宫,谁就是母忘八,真太后也好,假太后也好,都是老婊子。”他肚里暗骂,穿过慈宁花园石径,经由一座假山之侧。突然间人影一晃,假山背后转出三小我私家来,其中一人一伸手,便抓住了韦小宝左手,笑道:“你好!”韦小宝吃了一惊,见是个老太监,正待喝问,已看清楚这老太监竟然是归二娘。这一惊认真非同小可,再看她身旁两人,赫然是归辛树和归钟,两人都穿一身内班宿卫服色,韦小宝悄悄叫苦:“你们三人原来躲在这里。”左手给归二娘抓住了,半身酸麻,知道只要一声张,归辛树轻轻一掌,自己的脑壳非片片碎裂不行,意料自己的脑壳,不会有伯爵府外那石狮子头这般坚硬,当下苦笑道:“你老人家好!”心下盘算脱身之计。”归二娘低声道:“你叫他们在这里别动,我有话说。”韦小宝不敢违拗,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几名侍卫道:“你们在这里等着。”归二娘拉着他手,向前走了十几步,低声道:“快带我们去找天子。”韦小宝道:“三位昨儿晚上就来了,怎么还没找到天子么?”归二娘道:“问了几名太监和侍卫,都说天子在召见大臣,一晚没睡。我们没法走近,下不了手。”韦小宝道:“适才我就想去见天子,要探探口吻,想知道你们三位怎么样了。可是天子已经睡了,见不着。三位已换了束装,认真再好也没有,咱们这就出宫去罢。”归二娘道:“事情没办成,怎么就出宫去?”韦小宝道:“白昼是干不得的,三位倘若兴致好,不妨今晚再来耍耍。”归二娘道:“好容易进来了,大事不成,决不出去。他在那里睡觉,快带我们去。”韦小宝道:“我也不知他睡在那里,得找个太监问问。”

归二娘道:“不许你跟人说话!你适才说去求见天子,怎会不知他睡在那里?哼,想在老娘跟前弄鬼,那可没这么容易。”说着手指一紧。韦小宝只觉奇痛彻骨,五根手指如欲断裂,忍不住哼了一声。归辛树伸过手来,在他头顶轻轻摸一下,说道:“很好!”韦小宝知道无法违抗,心念一动:“我带他们去慈宁宫,大叫小叫一番,小天子得知讯息,就有预防了。他们要是下手害死了太后,也不关我事。”便道:“适才我是到慈宁宫去的,说不定天子在向太后请安,咱们再去找找看。”归二娘望见他适才确是从慈宁宫出来,倒非虚言,说道:“我们三人既然进得宫来,就没想在世出去了。只要你有丝毫矣诏,只好要你陪上一条小命。咱们四个一起去见阎王,路上也不寥寂。我孩儿挺喜欢你作伴儿的。”韦小宝苦笑道:“要作伴儿,倒也不妨,咱们就在这御花园里散散心罢!那条阴世路,我看是不必去了。”归二娘道:“你爱去见阎王呢,照旧爱去见鞑子天子?这两个家伙,今日你总是见定了其中一个。”韦小宝叹道:“那照旧去见天子罢。咱们话说在前头,一见到天子,你们三位自管自动手,我可是不能资助的。”归二娘道:“谁要你资助?只要你带我们见到了天子,连忙就放你。以后的事,不跟你相干。”韦小宝道:“好!就是这样。”韦小宝给三人挟着走向慈宁宫。归钟见到花园中的孔雀、白鹤,大感兴味。韦小宝指指点点,跟他谈个不休,只盼多挨得一刻好一刻。归二娘虽然不耐,但想儿子一生缠于苦疾,在这世上已活不到一时三刻,临死之前便让他稍畅心怀,也不忍阻他的兴头。远远望见慈宁宫中出来了一行人,抬着两顶轿子,归二娘一手拉着韦小宝,一手拉了儿子,闪在一座牡丹花坛之后。归辛树避在她身侧。这行人徐徐走近,韦小宝见当先一人是敬事房太监,后面两乘轿子一乘是皇太妃的,一乘是皇太后的,轿侧各有太监扶着轿杆,轿后太监举着黄罗大伞,随着数十名太监宫女,尚有十余名内班宿卫。原来太后在宫中往复并无侍卫追随,想来天子获得自己报讯后加派了侍卫。他灵机一动,低声道:“小心!前面轿中就是鞑子天子,后面轿中是皇太后。”归氏匹俦见了这一行人的排场声势,又是从慈宁宫中出来,自然必是天子和太后,禁不住都心跳加剧,两人齐向儿子瞧去,脸上露出温柔神色。归二娘低声道:“孩儿,前面轿中坐的就是天子,待他们走近,听我喝一声‘去!’咱三人就连人带轿,打他个稀巴烂!”归钟笑道:“好,这一下可好玩了!”眼见两乘轿子越走越近,韦小宝手心中出汗,耳听得那敬事房太监口中不停发出“吃!吃!吃!”之声,叫人回避。归二娘低喝一声:“去!”三人同时扑出。

这三人去势好快,直如狂风骤至,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,三人六掌,俱已击在第一乘轿子之上。归辛树和归二娘怕打不死天子,连忙抽出腰间长剑,手起剑落,刹那间向轿中连刺了四五剑,每一剑拔出时,剑刃上都是鲜血淋漓,轿中人便有十条性命,也都已了帐。

随从侍卫大惊,纷纷呼喝,抽兴兵刃上前截拦。归二娘叫道:“得手了!”左手拉住儿子,径向北闯。归辛树长剑急舞,向前夺路。众侍卫那里挡得住?眼见三人冲向寿康宫西侧的花径而去。众宫女太监惊呼叫嚷,乱成一团。四下里锣声响起,宫中千百扇门户纷纷紧闭上闩,内班宿卫、宫门侍卫严守各处要道通路。接着宫墙外内府三旗护军营、前锋营、骁骑营官兵个个弓上弦,刀出鞘,密密层层,严加扼守。韦小宝见归家三人刺杀了皇太妃,便以为得手,径行逃走,心中大喜,连忙从花坛后闪了出来,高声喝道:“各人不得忙乱,掩护皇太后要紧!”

众侍卫正乱得犹似没头苍蝇相似,突见韦小宝现身指挥,心中都是一定。韦小宝喝道:“各人围住皇太后御轿,若有刺客来犯,须得拚命盖住!”众侍卫齐声应道:“得令!”韦小宝从侍卫中抢过一把刀来,高高举起,高声道:“今日是咱们效忠报国,为皇太后、皇太妃拚命的时候,管他来一千一万刺客,大伙儿也要掩护太后圣驾!”众侍卫又齐应:“得令!”眼见侍卫副总管伯爵大人威风凛凛,指挥若定,忠心耿耿,视死如归,无不打从心底里佩服出来,均想:“他年岁虽小,究竟头角峥嵘!”十余名侍卫团团围定皇太后御轿。

韦小宝又向众太监宫女呼喝:“你们乱些什么?快在外边围成一个圈子,掩护太后,倘若刺客犯驾,好先砍了你们这些不值钱的脑壳。”众太监宫女心想自己的脑壳虽不值钱,胡乱给人砍了,倒也不大舍得,但见他执刀挥舞,神色威严,谁也不敢违抗,只得战战兢兢的在众侍卫外又围了个圈子,有几人已吓得屎尿齐流。韦小宝这才放下钢刀,走到皇太后御轿之前,说道:“仆从韦小宝救驾来迟,惊动了太后圣驾。恭请太后圣安,刺客已经杀退。”太后在轿中说道:“很好!”韦小宝伸手掀开轿帷一角,见太后脸色苍白,却满面笑容,连连颔首,说道:“韦小宝,你很好,很好!又救了我一次。”韦小宝道:“太后万福圣安,仆从喜欢得紧。”轻轻放下轿帷。

他转头指着两名侍卫,说道:“你们快去奏告皇上,太后圣躬平安,请皇上不必记挂。你们说仆从韦小宝恭请皇上圣安,众侍卫奋勇护驾,刺客已然杀退。”两名侍卫领命而去。忽听得太后低声叫道:“韦小宝!”韦小宝应道:“喳!仆从在。”太后低声问道:“前面轿里那两人死了?”韦小宝道:“两人?”太后道:“你去瞧瞧,小心在意。”韦小宝允许了,心中大奇:“怎么是两人?又为什么小心在意?”走到第一乘轿子之前,揭开轿帷,禁不住“啊”的一声大叫,放下轿帷,倒退了几步,只觉双膝酸软,险些坐倒在地。

轿中血肉模糊,果真死了两人!两人身上都有好几个剑创,兀自汩汩流血。一个是假太后毛东珠,另一个是矮矮胖胖的男子,五官已给掌力打得稀烂,但瞧这身形,赫然即是瘦头陀。两人相搂相抱而死。

毛东珠死在轿中倒也不奇,她是韦小宝押到慈宁宫去呈交太后的,可是这瘦头陀却从何而来?这二人居然坐了皇太妃的轿子,由皇太后相陪,却要到那里去?

他定了定神,走到太后轿前,低声道:“启禀太后,那两人已经死了,死得一塌胡涂,死得不能再死了。”太后一笑,说道:“很好!咱们回慈宁宫。那乘轿子也抬了去,不许旁人启轿寓目。”

韦小宝允许了,传下令去,自己扶着太后御轿到了慈宁宫,打开轿帷,扶着太后出来。太后又向他一笑,说道:“你很好!”韦小宝报以一笑,心道:“我有什么好了?太后年岁虽然不小,相貌倒挺标致哪。”

太后招招手,叫他随进寝殿,付托宫女太监都出去,要韦小宝关上了门。韦小宝心中怦怦而跳,不禁脸上红了起来,心道:“啊哟,乖乖不得了!太后不住赞我很好,岂非要我做老皇爷的替身?假太后有个师哥假扮宫女,又有个瘦头陀钻在她被窝里。这真太后如果要我也假扮宫女,钻进她被窝去,那便如何是好?”太后坐在床沿,入迷片晌,说道:“这件事认真好险,又是全仗你着力。”韦小宝道:“仆从受太后和皇上的大恩,赴汤蹈火也不能酬金。”太后点了颔首,说道:“你很忠心。皇上用了你,也是咱们的福气。”韦小宝道:“那是太后和皇上的膏泽。仆从只知道效忠为主子着力而已。”心中只道:“玉皇大帝、观世音菩萨保佑,你可别叫我假扮宫女。”太后又是向他一笑,只笑得韦小宝心中直发毛,只听她道:“你打死的那两个反贼,去连人带轿一起用火烧了,不能泄漏半句言语。适才在场的侍卫和宫女太监……”说到这里,沉吟不语。韦小宝道:“太后圣安。仆从有法子叫他们连屁也不敢放半个。”太后听他说话粗俗,微一皱眉,说道:“这件事你给我办得妥妥当当的,自有你的利益。”韦小宝请了个安,说道:“仆从用心去办,倘若有人漏出半点消息,太后砍仆从的脑壳好了。”太后道:“这样我就放心了。你去罢!”韦小宝大喜,叩头辞出。出得慈宁宫来,只见康熙的御轿正向这边而来,数百名宿卫前后左右拥卫,卫士比通常增了数倍,韦小宝避在道旁。康熙在轿中见到了他,叫道:“小桂子,你在这里等着。”韦小宝允许了,知道康熙是去向太后请安,苦苦思索:“瘦头陀怎么会躲在太妃的轿里?真是奇哉怪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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