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九龙城寨，母子三人（2/2）

只有几滴，“滴～答，滴～答”。

才转身，水来了。

他走进布满青苔斑驳的卫生间，那里有一面破镜子。

镜子里头是个寸头。

薄嘴唇，鼻子高挺，剑眉，眼睛炯炯有神，身体结实。

俊朗，青春，有活力，这就是他十八岁的模样。

陈小宝回到床边坐下。

他听到了脚步声。

这是梦里不知多少次听到的沉重的脚步声。

一个中年妇女提着满满两桶水走进了屋里。

脸上尽是疲惫，提水显然很吃力。

妇女的轮廓姣好，跟镜中的自己很相像，就是鱼尾纹很深，脸庞也失去了光泽。

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。

看到陈小宝坐在床沿，她的瞳孔顿时放大。

放下两桶水，跑过来一把抱住他，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。

“小宝你终于醒了，醒了就好……”

这是他的母亲，赵宝珠。

广东宝安县人，六十年代末和家人偷渡来到香江。

为了解决黑户的问题嫁给了一个好心的海员。

也就是陈小宝的父亲。

赵宝珠生有两儿一女，陈小宝是小儿子。

大儿子已经离世。

哥哥的离世，令陈小宝整个少年时期都在悔恨中度过。

陈小宝八岁那年和哥哥到海边游泳。

一个浪潮打过来，把他卷入了海里。

比他大两岁的哥哥拼了命去救他，推他上岸。

又一个浪潮打来，哥哥卷入了海里。

从此阴阳永隔。

自此后，赵宝珠思念大儿子就会用细细的竹子抽打陈小宝。

陈小宝在圣玛利奥英文书院念完初中后才没有继续被母亲抽打。

他没有怪过母亲，鞭打反而让他更好受些。

西区居民用水用电困难。

电是黑帮从城寨外路灯偷接驳的，水是偷接自来水公司的。

用水要付钱给黑帮，但总比城寨内的水泵的水好。

水泵的水时不时换种颜色，黄的，紫的，黑的水，只能用来洗衣服。

城寨外三华里有个自来水龙头，一块五一桶。

赵宝珠的两桶水就是从那里提回来的，回来还要爬十二楼。

“哥哥……”

在门口，出现一个稚气童真的五岁女孩。

穿小花棉袄，头上两条羊角辫，红扑扑的脸蛋上有着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。

“呼哧呼哧”喘着小粗气。

“哎呀，累死我了……”

陈灵儿似乎有些害怕陈小宝。

没有跑向他，而是捂住小肚子，倒在一堆脏衣服里，然后拿起衣服左瞧右瞧。

“你饿了，妈去做饭。”赵宝珠轻轻松开陈小宝，走到案头。

从案头下拿出猪肉、鱼丸和青菜。

赵宝珠用缺了一角的木瓢舀水桶的水……

陈父是个海员，以前每年回来一次。

三年前遇到海难殉职了，单位只有一点点补偿。

赵宝珠在城寨内一家鱼丸黑作坊工作，同时还兼职在城寨内的黑纺织厂做织布工。

长期的工作和生活的艰辛压得她的身躯有些佝偻。

陈小宝眼眶湿润，模糊了视线。

他擦了擦了眼泪，张开双手，对玩衣服的陈灵儿道：“灵儿，过来给哥哥抱抱……”

陈灵儿骨碌爬起来，娇憨可爱地张开一双小手向他走来，“好咧，哥哥，抱抱……”

赵宝珠回头看向玩耍的两兄妹，满脸笑容，“灵儿，哥哥有伤，别碰到他的伤口。”

案头这里有个满是污垢的窗户，与其说是窗户，不如说是一条缝。

密密麻麻的加盖楼把窗户几乎都挡住了。

好在再上一层是天台，天空中的光线还是能照射进来。

不过下雨天就会漏雨下来……

上天或许是怜悯他这一家人的悲苦，让他重生了。

他发誓，这一世，一定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幸福快乐的富裕生活！